泰柬边境局势持续紧张，东盟可设定近中远三阶段目标进行斡旋

近期，泰柬边境局势持续紧张(jǐnzhāng)，对两国和东盟均造成了持续的负面影响。目前，泰柬两国关系恶化，在解决边境争端上的路径上存在巨大分歧(fēnqí)。而东盟作为东南亚的核心区域组织，其(qí)在斡旋泰柬紧张关系、维护地区和平与繁荣(fánróng)方面有着得天独厚(détiāndúhòu)的优势，其此前曾经斡旋过泰柬边境冲突，此次也可以继续有所作为(yǒusuǒzuòwéi)，在地区建设友好、和平与繁荣的家园。 泰柬边境(biānjìng)紧张局势升级造成严重双输局面 泰柬(tàijiǎn)边境长期存在争议问题，此次(cǐcì)边境紧张局势(júshì)持续，短期内仍面临升级风险。5月28日，柬泰两国军队(jūnduì)在边境地区短暂交火，导致一名柬埔寨士兵死亡(sǐwáng)，两国紧张局势由此升级。此次事件导致两国政府采取针锋相对的行动，边境两边的民族主义情绪也日益高涨(gāozhǎng)。6月14-15日，泰柬时隔12年首次召开联合边界(biānjiè)委员会（JBC）会议，旨在缓和局势，解决边界争端。双方还签署了会议纪要，并(bìng)计划于当年9月在泰国举行下一次联合边界委员会会议。两国边境局势一度有所缓和。 然而，后续又有多种(duōzhǒng)因素(yīnsù)刺激(cìjī)两国边境局势紧张。尤其是6月18日(rì)泰国总理佩通坦与柬埔寨参议院主席洪森的通话录音在柬埔寨和泰国媒体上流传，再次恶化两国关系，两国在边境问题上持续采取强硬举措。 泰国(guó)陆军(lùjūn)6月23日晚发布声明,宣布关闭所有泰柬边境口岸,仅在有人道主义援助需求(xūqiú)的情况下,可视情况适度开放。6月26日，佩通坦与(yǔ)洪森分别视察两国(liǎngguó)边境不同地区，各自显示维护国家主权的决心。目前，两国边境军队都高度戒备，两国政府和民众对立情绪持续加剧，形势有进一步(jìnyíbù)恶化的可能。泰柬边境紧张局势持续对两国产生很大影响，造成了严重的双输局面。 佩通坦曾于4月23-24日(rì)访柬。此访正值两国庆祝建交75周年之际，双方签署七项重要合作文件，涵盖劳务合作、互联互通、跨境环保(huánbǎo)以及人力资源建设等多个领域。而今边境局势恶化导致两国关系整体恶化，不仅上述协议面临落实困境，战略互信的(de)流失(liúshī)将(jiāng)长期(chángqī)制约两国关系发展。而且，美国关税高压导致泰柬两国经济增速均放缓、预期不佳。其中，泰国央行(yāngháng)4月30日下调了今年的经济增长(zēngzhǎng)预测：一种情况是增长2.0%，另一种情况是增长1.3%，两个数据均比去年2.5%的增长率要低。 边境紧张局势更加(gèngjiā)恶化两国经济(jīngjì)和民生。泰国6月(yuè)下旬大幅减少对柬埔寨的电力、能源和其他(qítā)关键物资的出口，而柬埔寨也减少或者是禁止(jìnzhǐ)从泰国进口(jìnkǒu)油气、电力等物资。这导致(dǎozhì)柬埔寨边境部分地区(dìqū)能源短缺，价格上涨。去年两国边贸额达1755.3亿泰铢（约合人民币385.82亿元）。此外，柬埔寨约100万人在泰国务工。这些劳工对泰国大量企业(qǐyè)和农场至关重要，同时这些劳工的收入对很多柬埔寨家庭也很重要。但目前两国边境贸易和人员往来基本停滞，不仅会拖累两国经济发展，也令两国很多企业和人员损失惨重，旅游业者也叫苦不迭。 利益攸关的东盟(dōngméng)最适合为泰柬争端“降温” 泰柬(jiǎn)边境(biānjìng)地区局势紧张导致两国关系(liǎngguóguānxì)持续恶化，其外溢效应也对东盟(dōngméng)(dōngméng)产生诸多(zhūduō)负面影响。第一，宏观层面，泰柬边境紧张局势使东南亚地区稳定和东盟内部团结受到(shòudào)影响，从整体上影响东盟政治安全共同体、经济共同体、社会文化共同体的深入建设。近年来缅甸问题已持续影响东盟内部团结，而泰柬边境5月28日冲突恰逢《东盟共同体愿景 2045》通过后两天，两国关系紧张显然不利于“建设更具凝聚力、更加(gèngjiā)繁荣的东盟”。东盟下半年要召开系列外长会、防长会、东盟峰会(fēnghuì)、东亚峰会、东盟与诸多伙伴的领导人会议等等，如果缅甸议题和泰柬冲突议题并存，不仅会牵扯东盟办好诸多重要国际会议的精力，甚至(shènzhì)还会影响东盟的国际声誉。 第二，微观层面，泰柬政治、经济、安全关系恶化(guānxìèhuà)，对东盟区域经济而言也有“屋漏偏逢连夜雨”的负面效应。东盟正遭遇美国关税战冲击(chōngjī)，日本《日经亚洲评论》5月(yuè)19日称，受关税贸易摩擦影响，东盟6大经济体(jīngjìtǐ)中，有5个今年一季度(yījìdù)GDP同比增速(zēngsù)放缓，泰国、马来西亚、新加坡等国下调今年经济增长预期。而泰柬两国又处于中南半岛中心，泰国还是东盟第二大经济体，是东盟海岛国家(guójiā)和半岛国家连接(liánjiē)的重要枢纽，泰柬经贸合作骤降，两国经济增速放缓，势必再令东盟整体经济发展蒙上阴影。 综上所述，泰柬边境对立与两国关系恶化影响东盟(dōngméng)稳定和发展，削弱(xuēruò)东盟应对外部风险的(de)能力，削弱东盟在地区合作(hézuò)中的“中心地位”，影响东盟在亚太地区引领推动的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等区域合作的发展。 泰柬斗则双输、多输，合则两利、多利，而目前有可能让泰柬边境局势降温的(de)外部力量(lìliàng)非东盟(dōngméng)莫属，东盟的调解作用也具有得天独厚、独一无二的资源和(hé)优势。一方面(yìfāngmiàn)，泰柬两国解决边境争端的路径迥异，关系又差，短期通过双边对话解决边境争端的难度很大，两国联合边界(biānjiè)委员会6月中旬的会议是时隔(shígé)12年召开的，未来短期内再次召开的难度很大。长期以来，两国边境争端涉及边境线(biānjìngxiàn)划定、柏威夏寺等多座古寺和历史文化遗迹等两国的核心(héxīn)利益，也涉及两国的尊严和国际声誉、两国政府的执政地位(dìwèi)。在两国民族主义情绪高涨、两国官方和民间对立加剧的背景下，哪方都不敢轻易做出让步。况且，两国在解决边境问题上的路径迥异。6月15日两国联合边界委员会会议结束后，柬方已向海牙国际法院提交正式信函，寻求该法院解决其与泰方(tàifāng)有争议的四个(sìgè)边境地区(biānjìngdìqū)的争端。而泰国则重申不接受国际法院对泰柬边界争议的司法管辖权(guǎnxiáquán)，坚持通过现有双边机制和外交对话解决分歧。 另一方面(fāngmiàn)，国际法院即便对泰柬边境争端做出什么判决(pànjué)，也是未来比较久远的事情，而且其判决结果(jiéguǒ)也较难(nán)执行。联合国则需要更加关注欧洲、中东、红海等地区的更严重的冲突局势(júshì)，短期很难有精力对斡旋泰柬冲突做出多少实质性的有力(yǒulì)举措。这就急需东盟在推动泰柬边境局势方面尽快发挥更大作用。东盟是目前最合适的“劝和促谈”主体，在推动泰柬边境局势降温方面也有诸多紧迫的利益需求。 东盟劝和促谈(cùtán)有哪些可以作为的空间？ 其实，东盟早就有过调停泰柬(tàijiǎn)边境冲突的先例和经验。例如，2008年，因柏威夏寺申遗引发的泰柬冲突升级(shēngjí)后，东盟轮值主席国印尼外长哈桑·维拉尤达展开密集穿梭外交。印尼推动(tuīdòng)泰柬达成以下成果：第一，2008年10月印尼促成泰柬签署停火协议，并同意(tóngyì)在(zài)争议地区开展(kāizhǎn)联合巡逻以避免冲突。尽管泰国最终拒绝第三方观察员进驻，但这一机制为后续对话奠定(diàndìng)基础；第二，印尼推动泰柬联合边界委员会恢复运作，推动泰柬重启边界谈判，双方于2008年11月同意从(cóng)争议地区撤军，并启动边界勘测。 可见，当年东盟轮值主席国印尼的斡旋还是取得了一些(yīxiē)成效，缓和了局势，但也(yě)未能最终促成泰柬(tàijiǎn)边境问题的彻底解决。柬埔寨(jiǎnpǔzhài)时任首相洪森接受印尼的调解框架，同意将争议提交泰柬联合边界委员会而非(fēi)单方面(dānfāngmiàn)诉诸国际法院，但强调需要国际社会监督相关解决举措的落实。其实，在现实操作中，国际监督的问题较难落实好。而泰国则因国内民族主义压力，在边境争议地区撤军问题上反复(fǎnfù)摇摆。多种因素导致两国最终未能完全落实印尼斡旋后达成的上述协议。 在(zài)今年5月泰柬边境(biānjìng)再次发生冲突之后，东盟(dōngméng)层面的斡旋也(yě)曾助推泰柬短暂缓解边境紧张局势。6月6日，东盟轮值主席国马来西亚总理安瓦尔在社交媒体上说，他已同佩通坦和柬埔寨首相洪玛奈接触，敦促(dūncù)泰柬双方继续(jìxù)保持克制，采取措施缓和紧张局势，共同努力寻求全面解决方案。这也是推动泰柬边境局势一度(yídù)有所缓和以及两国6月中旬召开联合边界委员会会议的重要外部因素。换言之，当两国出现重大纠纷或(huò)冲突时，东盟作为合适的第三方以合适方式及时进行斡旋，通常是有必要和有效的。 6月18日佩通坦与洪森通话被媒体公布的消息引发(yǐnfā)泰柬关系更加恶化的事件发生后(hòu)，安瓦尔表示“令人遗憾”，强调(qiángdiào)泰柬双方应继续(jìxù)通过(tōngguò)对话缓和局势。这说明作为东盟轮值主席国的领导人，安瓦尔持续高度关注泰柬边境争端和两国紧张(jǐnzhāng)关系的发展演变(yǎnbiàn)。6月18日之后泰柬边境对立局势再次加剧，东盟作为东南亚的核心组织(zǔzhī)，“该出手时就出手”，应再次加大对泰柬两国的劝和促谈力度，并在斡旋中展现灵活性与实效性，使(shǐ)泰柬边境局势尽快降温，使两国关系尽快恢复正常。否则，泰柬边境争端持续甚至恶化将使东盟陷入制度性困境，使东盟的协调机制难以发挥作用，令东盟国际形象受损。 其实，泰柬两国相互依存度很高，两国关系也尚未恶化到完全不可调和的地步，双方并未完全关闭对话(duìhuà)合作的大门(dàmén)，还在开展着一些合作。例如，泰国军方6月(yuè)26日(rì)(rì)放宽沙缴府四个边境检查站的管制，允许人们在特定时间过境。尽管泰国关闭了与柬埔寨的边境检查站，但据悉只限陆路口岸，两国航空服务仍正常运作，且(qiě)乘客人数明显增多。截至6月25日，金边往返(wǎngfǎn)曼谷，以及暹粒往返曼谷的航班(hángbān)都没有(yǒu)暂停或取消，乘客人数比上周有所增加。目前金边和曼谷之间每周有78趟航班，暹粒和曼谷之间每周则有38趟航班。这些都为东盟开展下一步的斡旋活动提供了一些契机和空间。 未来，东盟似乎可以在以下方面加大(jiādà)对泰柬边境紧张局势(jǐnzhāngjúshì)的斡旋工作。 第一，近期(jìnqī)：危机(wēijī)管控优先，其目标是防止泰柬边境紧张局势再次升级为军事对抗，恢复边境两侧的基本沟通与经贸往来。 东盟可以考虑采取的措施：由(yóu)轮值主席国或者东盟秘书处牵头(qiāntóu)，援引《东盟宪章》中关于“和平解决争端”的原则，呼吁双方通过对话而非单方面行动（如关闭口岸）解决问题，促成泰柬领导人或者是相关(xiāngguān)职能部门的部长“非正式会晤”（可以是闭门会晤），建立(jiànlì)紧急沟通渠道，推动双方签署(qiānshǔ)边境危机管理(guǎnlǐ)协议，明确冲突降级步骤，如在争议区分步撤军、设立非军事区，实施“建立信任措施”，减少军队近距离爆发冲突的风险(fēngxiǎn)。 第二，中期：推动泰柬就(jiù)边境问题开展机制化谈判(tánpàn)与经济绑定，其(qí)目标是将争端纳入(nàrù)东盟框架下的常态化谈判，降低冲突复发风险。建议可采取的措施是，强化泰柬联合边界委员会职能，引入东盟观察员或第三方技术专家（如测绘、环境领域）协助(xiézhù)界定争议区域，并以“一带一路”与东盟互联互通计划为平台，推动泰柬共同参与跨境基础设施项目（如铁路、能源管道(guǎndào)），以利益共享稀释领土争议。 第三，长期：借调停和缓解泰柬紧张关系之机强化塑造东盟共同体共识。若泰柬接受东盟的(de)调解，说明东盟建设性斡旋成员国之间的部分(bùfèn)矛盾是(shì)可以取得成效的，未来可逐步(zhúbù)探索“东盟共同体”框架下的边境争端解决机制，实现突破，为类似问题提供范例。 东盟(dōngméng)的监督与执行能力是斡旋泰柬冲突的难题 以上是笔者作为一个学者提出的(de)一些(yīxiē)理想化建议。虽然关于东盟斡旋泰柬边境争端的一些幕后消息外界难以得知，但相信东盟现在和将来都会继续(jìxù)斡旋泰国和柬埔寨的关系，缓解紧张局势。 同时也需要指出，东盟未来调解泰柬(tàijiǎn)边境冲突也面临诸多挑战，其具体举措和效果仍待观察。例如，第一，泰柬之间一些(yīxiē)长期固化的结构性矛盾难解。两(liǎng)国边境领土争议根源复杂，边界划分、柏威夏寺等古寺争端已(yǐ)久，涉及两国主权(zhǔquán)、民族情感及资源争夺，短期难以彻底解决。 而且，泰柬(tàijiǎn)安全互信缺失：双方在边境长期(chángqī)部署重兵，2008年、2011年和今年的冲突留下的创伤尚未愈合，军事对峙常态化削弱(xuēruò)了调解效果。此前和现在，泰国均拒绝第三方介入(jièrù)（如国际法院或东盟观察团），坚持双边谈判，导致东盟难以强制双方接受调解方案。 第二，东盟呼吁泰柬对话较为(jiàowéi)容易，但(dàn)在重大问题上，东盟需要成员国达成共识才能进行统一决策并推进(tuījìn)政策实施，导致应对冲突时反应迟缓。 第三，东盟(dōngméng)自身的监督(jiāndū)与执行能力不强(qiáng)。前几年东盟推动泰柬就边境问题达成一些协议，但东盟在此方面(fāngmiàn)的监督落实情况不佳。过去四年多，东盟在推动针对缅甸国内和解与和平等问题达成“东盟五点共识”，但落实情况也不佳。未来东盟即便能促成泰柬达成一些解决边境争端的协议，这些新协议的监督落实也面临(miànlín)难题。 亲望(qīnwàng)亲好，邻望邻好，东盟(dōngméng)及其成员希望泰柬边境尽快恢复和(hé)解、和平与合作的祥和局面。而中国作为泰柬两国(liǎngguó)和东盟的友好近邻，自然也希望地区能够共建和平家园、安宁家园、繁荣家园、美丽家园和友好家园。 （宋清润，北京外国语大学亚洲学院教授(jiàoshòu)） 澎湃新闻特约撰稿 宋清润(qīngrùn) (本文来自澎湃新闻(xīnwén)，更多原创资讯请下载“澎湃新闻”APP)